目录:
1、她想嫁给他
2、他们每天早起早睡
3、海子在1989年卧轨自杀
4、现在金淇在这里种桂花
5、老费下班之后是晚上七点
6、老费的前方是红灯
7、当金淇用自家栽种的桂花为老费炒桂花鸡蛋时
8、每天都是重复的生活—是的
9、花谢了花又开
被公司解雇以后的两个月,老费的花店生意越来越好了。
她想嫁给他
她想嫁给他,结婚之后她会每天给他做桂花炒蛋,然后和他一起写花语,他的花会开花,她的果蔬也会开花。
他们每天早起早睡
他们每天早起早睡,不吸烟不喝酒,摆脱都市人的不良生活习惯,没有事情做的时候,就坐在能看到花园的地方看书。
海子在1989年卧轨自杀
海子在1989年卧轨自杀,手里拿着他钟爱的四本书《新旧约全书《瓦尔登湖《孤筏重洋《康拉德小说选。而老费的妻子自杀的时候,手里就拿着海子的《五月的麦地。所以写书的人很痛苦,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的东西就会令人想到死。老费的妻子正是死于归入城市或者隐匿乡村之间的矛盾。这也是被人猜测着的海子的死因。当然,这是另外的事了。因为他觉得没办法和金淇一块儿生活下去,金淇是个理想主义者,这种人不适合在一起生活。他也害怕金淇只看见自己文艺青年的一面,而无视了自己打工仔的另一面。他通过家里人的相亲认识了妻子,妻子是个中学语文教师,他喜欢她的职业。北海道有好看的山和雪。任何地方都没有的这么美的山和雪。妻子陶醉地看着这些雪,老费没有注意到那个时候她眼睛里的光。当然不是巨大的蔬果花园,只是个小小的水果店而已。水果店的名字叫火柿子花园,其实就是桂花花园。金淇是天津人,她家的老一辈人就称桂花为火柿子。提到这三个字,她只能想起来奶奶健康的时候扯着嗓门在菜市场里喊"来二斤火柿子!后来奶奶病了,爷爷给她在院子里种桂花。然后他们都去世了,院子被整治市容的那些人拆去了一半。桂花没有了。
现在金淇在这里种桂花
现在金淇在这里种桂花,桂花日记的看着它开出黄色的小桂花花,她曾经告诉老费,桂花花的花语是在平静之中永恒的爱情。回到房间之后,她拿出以前买的一沓从来没用过的明信片。那上面有一堆自己叫不上名字的花,老费肯定认识它们。她从这些明信片当中抽出一张给老费写信,紫色的墨水笔,就像是紫色牵牛花的汁水。她这么写:老费,你好。我开了家水果店,现在店面越做越大,我挺忙的。我现在没工夫做桂花炒蛋,也没工夫想花语。我以前想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想做这些事,现在我不想做了。没有我帮你想花语你不知道新开的那朵小蓝花是什么意思吧?没有我帮你做饭你不知道剩米饭是可以跟黄油土豆培根一块儿炒的吧?我可没有损失,桂花日记一点都没有。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呢?没有我你过得肯定不怎么样。不会有人比我更适合你。我老早就说了,当我变成很厉害的人的时候不爱你了怎么办。你当时不珍惜,你现在一个人孤独去吧。你一个人孤独去吧。金淇用力在纸上写下这行字,然后她不自觉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然后眼泪掉了两颗,落在那张明信片上。金淇抹了一下眼睛,使劲儿把明信片撕烂。把带着眼泪的明信片寄出去,开什么玩笑,她发誓她才不会这么做,她才不是用这种虚假的东西赚人同情的女人。金淇的水果店生意兴隆,老费的妻子在学校升了职,老费也在公司里拿了大笔的奖金。这一切看起来都在朝着一个积极的方向发展。可是就在这段时间里,观察日记妻子变得越来越沉默,她每天回家之后便躺在沙发上,仿佛整个人都变成了沙发上的一个靠垫。她这么躺了半个月,最后拿着她最喜欢的一本诗集自杀了。海子在诗里探讨过八种死亡的方式。老费的妻子选择了其中一种,即是海子在《跳伞塔》当中隐喻的"跳楼。妻子突然死了,老费手足无措。他甚至也在沙发上躺了一个星期。他向亲友解释,向痛苦的父母下跪,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怎么了,桂花树价格他很想问问他的妻子,但是即使是在梦里他都没有梦到过一次她的脸,他梦到的只是被他抛弃在脑后的那些花,它们一边讽刺地笑着,花瓣一边不停地坠落下来,并且一遇泥土便即刻枯朽。老费惊醒了,然后他回到家乡去找父母,父母一直帮他照管着之前的那些花儿。他在那二待了一个星期就得继续回去工作,可同时他又舍不得这些花。这么的,他带着花的种子回到了之前的城市,一边工作着一边经营起了一个小花店。就在他照例去上班的路上,好不容易在地铁上找到了一个座位,于是他顺手拿过旁边的杂志看,扉页竟然是金淇的水果店的介绍,木制的橡皮红色圆体字"火柿子花园"就这么缀在草绿色的木板上,这两种颜色搭起来其实很漂亮。金淇的头发长了,耳边的一小束染成了大红色,她头上戴着一顶墨绿色的头巾似的布帽子,看起来像个南方的采茶姑娘。老费记得那顶帽子,那是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买的。金淇当年戴着就很好看,这次的杂志照片上的她看起来就和当年一个样子,时间在她身上似乎完全没有产生作用。老费看到地铁玻璃映出的自己的脸,那张三十岁出头便憔悴起来的脸,桂花日记觉得胸口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但他又非常想见她,觉得非见到她不可。
老费下班之后是晚上七点
老费下班之后是晚上七点,他按照杂志上印的地址找到了金淇的水果店,还有几个顾客在挑选水果。他远远地看着,他们之间隔了一条马路,金淇正忙着将水果装进纸袋子里,没有抬头看他的余裕。
老费的前方是红灯
老费的前方是红灯,红得像个剥了皮的桂花。因为是红灯,他有理由这么远远地站着。然后金淇的脸出现在老费眼前,他以为自己走过去了,其实他没有。金淇穿过马路来到他面前,观察日记她仍旧戴着那顶采茶姑娘一样的帽子,桂花树价格眼睛里反射着对面高层住宅区的夜景"老费点了一下头"老费吞了一口口水"挺好的。这个地方就位于市中心,夜景繁华,周围全都是各样各色的霓虹灯。但是啊,这街道上所有的霓虹灯都由同一家公司生产,所有的城市都有同样的面貌。唯独金淇的花园—在各种意义上都与城市形成对立,却又无可厚非地属于城市本身,这种在融合与对立之间却达成协调的样子,已然成了它独特的风貌。这并非是蜷缩于城市当中躲藏着什么的水果屋,而是以骄傲的姿态站在城市中央的花园。老费告诉金淇自己的妻子死了,其实他一开始没想说,但才这么随便说了几句话,桂花日记的这件事就无法控制地从他嘴边溜了出来。金淇咬了一下嘴唇,没说话。老费也没说话。两个人陷入了大片的沉默当中,萦绕在他们之间的是房间里剩下的菠萝的气味。然后金淇站起来把菠萝切了端到老费面前,老费一片一片地拿起来吃,吃得舌头都发麻发涩。就在这种麻痹的感觉当中,老费似乎有一些明白妻子的死是在暗示自己某件事,关于生活的事。具体的说,生活的方式。他捉住了在自己脑袋当中飘忽而过的词语,再次确认自己老了。金淇拿走了老费面前的空盘子,然后走回来在他面前蹲下"你说你这算不算迷途知返"她毫不客气地问。老费抬起脸来看她,她咯咯地笑了,和当年那个少女一样。她伸出手拍了拍老费的肩膀,桂花日记说没事儿,我说着玩的。我不恨你了,我以前恨你来着,因为你把我甩了。现在我不恨你了,我觉得喜欢过你真是太好了,你现在怎么样了,跟我说说吧。老费像抓了根救命稻草一样,把好些年里没人听的话一股脑地都讲给金淇听了。他说到最后说得语无伦次,不断地重复着生活生活生活真实的生活可怕的生活生活里的战争,最后金淇用一根手指堵住他的嘴唇,说"讲讲花吧。给我讲讲你的花语吧。老费的嘴唇颤抖着沉默了几分钟,观察日记开始低声讲起花语…豆蔻花,穿着校服偷看男孩的少女。野蔷薇,红发女孩等待的爱情。金盏花,别离二十年的爱人。番红花,站在阳光下的少年和少女。黄水仙,重温旧日的爱情。桂花花,在平静之中永恒的爱情。世界便似乎也这样慢慢地安静了下来。这一次,老费被公司炒了之后,恢复了好久不见的自由之身,他将那辆深蓝色的自行车停在金淇的花园门口,在迈步之前整了一下衣领"老费摇摇头"为我庆祝吧。
当金淇用自家栽种的桂花为老费炒桂花鸡蛋时
当金淇用自家栽种的桂花为老费炒桂花鸡蛋时,她一边舔着手上的桂花汁一边以一种全然漫不经心的语气告诉老费,她说其实生活从来就没有一个能覆盖所有人的真相可言,这些所谓真相都是针对大多数人的,而你为什么非得做该死的大多数呢?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改变它呢?你改变不了它你为它痛苦你为什么不找个缝逃出来呢?我的生活没有真相可言,我逃出来了,躲起来了,生活太忙了,它不会为了找我而搬开每块砖的,生活它不找我,找我的只有花、果子,还有蜜蜂。找我的都是我爱的东西。她那一小绺红色的头发耀眼极了。桂花炒蛋做好了,红色的桂花,黄色的鸡蛋。明明白白,真相即是表象。世界会留给温柔的人一种温柔的生活方式。老费从自家的小花店当中拿了一束粉红色的月见草来这里,准备作为盆栽让金淇摆在窗台上。它和昙花一样在夜间开放,花期6到8月,果期8到9月。种子细小。这些东西其实在他脑袋里根深蒂固,这些东西从来都不会欺骗他。有如由青变红的桂花一般。老费在金淇这里住了一个星期,亲眼目睹了她自己种的桂花由青转红的整个过程。第一天,桂花日记桂花完全是青色。第二天,桂花的底部微微泛红,第三天,桂花的三分之一变红,第四天,桂花的三分之二变红,第五天,桂花只剩下一点点青色,第六天,桂花变红了。真好看。时间竟然可以这样过去。老费把它们塞进嘴里。然后他们两个人聊了起来,他们认真地听对方说话,听着这几年当中他们彼此截然不同的生活。虽然回忆疲惫又痛苦,但老费最终还是再次开始了他的回忆。他絮絮叨叨地告诉金淇自己在公司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死去的妻子在学校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每天都是重复的生活—是的
每天都是重复的生活—是的,即使每天都是重复的生活,实际上关键在于一个人究竟重复着怎么样的生活。
花谢了花又开
花谢了花又开,水果店里摆放苹果的一格被无休止地清空又填满。老费是个花匠,金淇是个水果小贩。这样的职业多么好,足够拿出来向世界炫耀,无论何时都可以。被公司解雇以来的两个月,老费的花店生意越来越好了。